
最近做了一些夢,其中一個關於媽媽。
我跟媽媽之間的糾葛很難用片言隻語說清,糾葛是因為她缺席了我的童年,也是因為同樣倔強的我們有太多說不出口話藏在心裡。
當然我爸爸也缺席了我的童年,後來也很大程度上缺席了我的青年以及往後的人生,但他是個比較隨意的人,也算是家裡的白臉,媽媽不在的時候,我倆反而聊得比較輕鬆。記得有一天,他跟我說:「我不在的時候,記得好好對你媽,她為我們實在付出了太多。」沒幾天後他就去世了,不知道當時他是有特殊的預感還是巧合。
因為我是由外公外婆帶大的緣故,親戚們有意無意的把我看成外婆的小女兒,連外婆的喪禮上我送的花牌也被排在媽媽跟三位姨姨的旁邊。媽媽心底裡大概也有這樣的想法吧,所以有時候我們像母女,有時候像姐妹,不是那種掏心掏肺的姐妹,而是那種互相比較跟競爭的姐妹,但其實也沒有互相,事實上只有她有這種想法而已,作為媽媽她期許我成功,作為「姐姐」她卻為我的小成就感到不是味兒,我想其實她自己也覺得好辛苦吧。
爸爸去世後,我就開始努力賺錢,即使暫時未能當家,至少也不想再花媽媽一分錢,這點我倒是做到了。然而大學畢業前的那個暑假,我還在待業的某一天,她跟我說:「你吃我的住我的還不去找工作?」這句大概是我聽過最傷人的話了,出自這世界上我幾乎唯一的親人口中,在我最需要支持跟鼓勵的時候。沒多久我找到工作後,她對我的態度瞬間變好,那種反差也讓敏感的我好難受,難道有好差事的才配當她的女兒嗎?那時候我這麼想。
還有太多我不想說的、說不清的大事小事,讓我好痛苦,所以在一年多前的某天,我草草的跟她說了一聲我要搬出去,就走了。
然而夢中的我回家了,當初出走時孑然一身,回家的路卻是那麼漫長而沈重。媽媽看到我沒有覺得很驚訝,說:「這裡一直都是你的家啊,你不過是出去玩玩而已」。當然依舊不善於表達的她沒有問我是不是受了委屈,而倔強的我當然也沒有主動說些什麼。
她立馬去做了一頓飯,我又回到有飯吃、有湯喝,而且不用做家務的生活了,在我學會煮飯煮湯做家務之後這些顯得特別珍貴。
記得去年網上瘋傳一段北京初中生寫給未來的自己的一段文字,其中一段是這樣說的:「願你有高跟鞋但穿著球鞋,願你一輩子下來心上沒有補丁,願你的每次流淚都是喜極而泣,願你精疲力盡時有樹可倚。願你學會釋懷後一身輕,願你走出半生,歸來仍是少年。」以前覺得歸來仍是少年的意思是保存一顆赤子之心,現在才領略到只有有家的人才是永遠的少年。
怎麼吃著吃著就開始流眼淚呢?「沒關係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」我想爸爸在的話他會這樣跟我說。
然後,夢醒了。
對了,我最近在很幸運的情況下終於看了《白沙堆》,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平實如此切身的(短)電影啊,確確實實的讓我想起老家、父母的期望、自己的夢想。大概我會永遠記住最後主角跟爸爸走的那一段路,和那一段對話,慢慢就似乎有點釋懷了。
關於走路,最後引用一下是枝裕和導演在其著作《宛如走路的速度》裏所寫的:「也許因為不完美,世界才變得如此豐富多彩?」
嗯,就先這樣吧。
點播Damien Rice的Long Long Way:
“It’s a long way back if you get lost.”